茄子是极为家常的食物,在我的认知里,它几乎总是和青椒一块儿出现。妈妈每次做了青椒炒茄子,总会说,茄子要油多才好吃,今天也放了很多油。她说这话时我还小,20世纪80年代,油是金贵的,如今人们尽量少吃油,却是为了健康的理由。
另一道青椒茄子不用油,由爸爸负责制作。质地厚实的大个儿青椒和茄子放在蜂窝煤炉上烤到外皮焦*,等热度散掉,去皮,撕成条,用蒜末、辣椒、酱油和醋拌了,是夏天爽口的凉菜。多年后在滇菜馆吃到擂辣椒茄子,我才知道这道菜可以变得如此有仪式感:服务员端着擂钵上来,现场捣拌一番,煞有介事。
茄子在沪语念作“落苏”,听着有几分雅。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,说法不一,或是吴越王钱镠为避“瘸子”谐音,或是“酪酥”的谐音。卖馄饨面盖浇饭的平价上海餐馆,通常在收银员身后有一整面墙的菜单,其中必有茄子煲,茄条和肉末浸在油汪汪的红烧汤汁里,配饭特别好。这样狠手下油的菜,一般也不会在家里做,想吃的时候随便找家小馆子,味道都不坏。
等到独立生活,青椒茄子也成了我的厨房常客。主要是做起来简单,不像绿叶菜需要仔细拣洗。买的时候需要留意,青椒选薄皮的,茄子要那种细长的,容易入味。不可少的是蒜,先下油锅爆香,调料仅一撮盐,起锅时加少许糖,如果想要滋味浓郁,可以在爆蒜的同时加郫县豆瓣酱或蒜蓉辣椒酱。小时候用来下饭的茄子,如今成了配啤酒的小菜。至于另一道凉拌辣椒茄子,我试过用烤箱烤青椒,用平底锅烤茄子,比起火上烤的,还是多了些水汽,少了些滋味。
菜场除了胖紫茄和细长紫茄,还有浅青色的茄子。初时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,直到在崇明餐馆吃到青茄子白扁豆,才知道它有种清新的香气,很妙。
一直被我嫌弃的胖大难以入味的紫茄,也有它的妙处。在西昌吃烧烤,几乎每桌都少不了点一份烤茄子。就那么整只茄子搁在铁板上,等它逐渐变软。我和朋友不时心急地问服务员,茄子好了吗。服务员脚步不停,大声说“还不行”。一来二去,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后,茄子上出现塌陷。就在我们忘了确认的当口,服务员不知从哪里蹿出来,用筷子利落地将茄子一划为二,那动作让人想起剑客的招式,熟练又漫不经心。他往茄子上浇了一小碗调料汁,又打了一个蛋,说:“可以吃了!”
说来也怪,一只大茄子,如果炒了吃,嫌多,这样烤出来,几口就没了。我对朋友说:“早知道烤两只!”(默音)